北藝大藝跨所論壇:藝術BUS來甩尾
在人人都可以是藝術家的年代,「藝術」一詞於今日作為一個浮濫卻好像仍有些距離的標籤,如何能被準確的辨認或指認,而藝術於學院裡的想像之於普羅大眾似乎仍有著過於生硬的界線。「如何穿透?」這個問題的發話位置是學院的、握有較多文化資本的、甚至是直接定位出位階的命題,雖然藝術與生活作為口號時是如此的緊密不可分割,但更多時候我們好似離群而自囿於一個名為藝術的樂園、淨土之中。
「於是我們行駛一輛BUS,在城市裡漂移。」
透過散落於學院之外的場所,可能在曠野、可能在市中心也可能是坐落於都市邊緣的空間,我們嘗試以漂移的方式來進行一場城市游擊戰,介入、穿透空間的異質性,同時在漂移的過程中提煉關於地域的感知,以動態空間構結空間與空間。
漂移,是一種不穩定的動態,在串聯點與點、溝通場域與場域的路徑中以掙扎的姿態去逼近動態的極限、瘋狂的邊際、以及對未知的失控邊緣的探尋。同時,漂移也作為一種抽象空間的度量,以動態測量既定路徑與邊緣、現實與瘋狂的距離。漂移的當下即為從現實剝離,或者說,是剝離現實、接近瘋狂的意外發生中狀態。
移動中的BUS除了作為交通工具之外,還能是什麼,處於漂移當下的狹小的空間能在現實與瘋狂的邊際中拓展出什麼樣的性質,而漂移的軌跡又能書寫什麼呢?這是一趟從日常邁向失控的旅程,同時以漂移作為動態的文化測量行動。然而,漂移只能夠無窮盡的接近失控的邊界,卻無法精確標定,只能作為「試圖逼近、更逼近、再逼近……」的無止境邁向失控的動態。
於日常之外,瘋狂之前。
設計 / 高登輝
1.藝術BUS來甩尾:聖關渡臨時招待所
December, 2017
文 / 蔡士翔
臨時招待所
作為動態的臨時空間,日常中的BUS總在一個特定的時間區段間對乘客打開其公共性,這一種允諾建構出了某個面向的日常。但今日這輛從聖關渡堡發車的BUS,卻試圖將乘客從日常的路徑中挪出,向瘋狂的邊界中駛去。旅途中發生的片片風景,都標誌著現實、日常,同時也指出我們正處於漂移的當下狀態—逐漸與現實產生距離、日常成為他者、我們成為旁觀者的這件事。
「此時,我們正以一個相對遼闊的視野回望漸遠的現實。」
這輛BUS將以漫遊之姿穿越都市與邊緣,企圖從構結出的軌跡中梳理出一條脈絡作為開啟空間感知的路徑,藉由穿透、介入、復返、遊蕩……砌蜃樓造海市,同時投影、並置於現實的場景當中,使現實與幻象相互疊層再疊層,爛呼呼的成一灘泥,或許,我們才會因此見著蠕動在其中的荒謬。
BUS於這趟旅程中扮演的不僅是臨時的空間,更是聯絡有形空間與無形感知的動態介質,而這個動態即是漫遊與漂移的共構。漫遊,是BUS當下行進的狀態,以某種消極的筆觸塗抹於現實場域中;漂移,則是漫遊中BUS投射於既有維度外的抽象路徑,抽換幻象中的現實以及現實中的幻象。旅途中,我們遊河、觸及、跨越都市的邊緣,從日常到之外,於可能的風景中嵌入私歷史的疊影;往返叢林的路程中,我們試圖於水泥的夾縫中探尋綠洲、也試圖萃取某些隱於灰色皮層底下的有機組織,以及,敷上日常的晦澀故事。當我們穿透中心與邊緣、現實與幻象、現下與歷史,讓漫遊的軌跡鬆動舊有的界線,再藉漂移所闢的路徑召喚現實回返,解構、重構、再造。
旅程的最後,我們終究是由接近邊緣處回到現實中的原點,然而,若將路途中的漫遊、漂移視為一種空間的拓度,同時將回程旅途視為拓度後的收斂,那是否能使所謂原點—也就是日常,有所偏滑、位移呢?
設計 / 高登輝
2.藝術BUS來甩尾 X 高俊宏:空投臺灣
June, 2018
2.論壇總論述(回應高俊宏專文):〈藝術BUS來甩尾:空投台灣〉/蔡士翔
於是,我們成為飛彈。
在〈空投臺灣〉計畫裡的我們,正參與了一場遊戲,同時扮演一個它者去面對未知的它者,他方。主體,一個老掉牙的詞彙,在遊戲的一開始過就暫時被移除了,無論是個體或是關於場域,在飛鏢脫手的同時就被丟失在未知與迷茫裡,成為一道懸置的命題。這場遊戲最終的目的就是在移動、飛翔、不知所措的狀態下重新提出關於主體的審視、重組與確認。兩相陌生、互為他者的狀態可能會開啟什麼樣的辯證關係,可能是積極的、可能是錯置的、渙散的、也可能是消極、關乎悲傷的,當然,也可能是虛空的。
高俊宏於〈空投台灣〉的計畫論述裡提到:『這是一個看起來自由,但實際上並不自由的計畫,他一反過去我們所謂藝術是「自由」的認知,而毋寧更帶有一種含糊的契約關係,但是這種不自由的自由,其實才是藝術理念在碰到挑條框框的生產機制時的「社會寫實場景」。』這段還挺具現實感的描述,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呼應我們所身處的此時此地,跨越世代的焦慮雜感,在西元2018年的台灣,我們應當如何面對自由,自由,還應該是問題嗎?
上學期的〈藝術BUS來甩尾:聖關渡臨時招待所〉我們從日常生活中疾駛、穿越、漂移在都市與都市之間,嘗試著在短暫的時間與空間隙縫中去逼近失控的邊緣,反過來凝視日常生活裡的自身與他者。在〈空投臺灣〉裡我們真空的身體,擺盪在真假虛實之間,作為散射的飛彈,有人在空中翱遊、有人在田中輕吟、也有人也在海裡漂流,從洲際的漫遊到山林的踏查,更甚者還幾乎遁入空門。對於他者的調研與試圖開啟的對話,在遊戲裡預設的關於時間與空間的雙重框架中,似乎提醒了我們的匱乏和無能為力,而錯位的人與風景,譜的是誰的曲,唱的是什麼歌?
在這場遊戲中,被發射的飛彈尚未墜地,或待時間終了,也只能擁有某種指向,將身體凝結在飛的進行式裡。言雖如此,但我們還是保有某種程度的能動性,因為當我們回頭,仍然見著出發的地點,以及仍冒著白煙留有餘溫的發射器。然而,回到現實的語境裡,誰是飛彈、又誰操縱了飛彈的離與散成了遊戲的玩家,層層疊疊又相互糾纏的世道與人,同時扮演了多重的角色與理不清的複數身分,誰想指認誰、誰又得以指認誰呢?
算了吧,既然都成飛彈,不如就再多飛一會兒,反正所謂目的地,在落地前都只是未知。